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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疫情期間，沃拉帶領紐約市的新冠接觸者追蹤計畫，成功抗疫。圖／USC Dornsife
西非的伊波拉疫情源自蝙蝠身上的病毒。圖／News24
沃拉的醫治任務從人類擴大到所有生物。 圖／TED Talks
對沃拉而言，人類健康、動物健康和環境健康就是同一件事。圖／Pexels
沃拉曾帶領調查一種在格魯吉亞最新發現的類天花病毒。圖／CDC
非營利組織「和諧中打造健康」為社區量身訂做的森林砍伐改造計畫，執行後創造了多贏。圖／Health in Harmony
文／楊慧莉
近十年來，大大小小的疫情在各地蔓延，奪走許多人的性命。儘管影響全球人的新冠疫情目前暫時落幕，但難保下一波疫情不會再起。站在防疫第一線的流行病學家沃拉，在追蹤各種感染性病毒多年後，終於找到防疫根本之道……
生命軌跡 醫師到流行病學家
尼爾‧沃拉（Neil Vora）是非政府組織「保護國際」（Conservation International）的防疫研究員。他曾在美國疾病管制與預防中心（簡稱CDC）服務近十年，包括擔任流行病情報專案官員和美國公共衛生局指揮官。期間，因工作需要，他分別於二○一四年及一九年前往賴比瑞亞和剛果共和國，協助對付兩次最嚴重的伊波拉病毒疫情；在此之前，曾帶領調查一種在格魯吉亞最新發現的類天花病毒。二○二○到二一年，他開展和帶領紐約市的新冠疫情接觸者追蹤計畫，監管一個追蹤病例和接觸者達上百萬的三千多人組織。
全面性關注健康
沃拉曾在《自然》、《刺胳針》等領先科學期刊發表文章。除了防疫研究員的工作，他目前也是CDC新興傳染病期刊的編輯、哥倫比亞大學內科和傳染病學系的兼任教授及美國外交關係協會成員。生涯中，他因優異的工作表現而獲獎無數。目前，他仍會去紐約的公共結核病診所看診。
原來，沃拉還是一位醫師出身的防疫專家。比起一般醫師只專注於人體健康，他對健康的關注是更全面性的。而走上醫師、防疫之路，也非偶然。成長路上，他留意到其父臉上的疤痕，一問之下，才知道父親曾經得過天花。這讓他很小時就意識到傳染病的殺傷力，必須想辦法避免。接著，在看過一九九五年的電影《危機總動員》後，他就更確定自己的生涯：穿上防疫裝，追蹤全球那些危險的疾病。
投入諸多防疫戰
為了懸壺濟世，沃拉去念了醫學院。還沒念完，他就明白人體健康不能自外於地球健康。於是，一完成內科訓練後，他加入美國疾病管制與預防中心，調查人畜共通傳染病（即由動物跳到人類身上的傳染病）。有九年時間，他扮演疾病偵探的角色，追蹤在全球爆發的疫情。他長途跋涉，穿越叢林，研究蝙蝠捕獵節，甚至從飛機上幫浣熊接種疫苗。部署在賴比瑞亞追蹤伊波拉疫情期間，他留守在鄉間，與當地衛生部門攜手執行接觸者追蹤和感染管制。
新冠疫情期間，沃拉帶領紐約市的新冠接觸者追蹤計畫，藉由找出那些可能有跟染疫者接觸的人，協助扼止新冠病毒的傳播。
二○二○年春天，紐約市曾是疫情的震央。當年的三月到五月，確診案例超過二十萬，沃拉的接觸者追蹤計畫在降低確診案例、幫助紐約市於夏天重新開放上至關重要。只是這場仗打得很辛苦，有好幾周他與團隊沒日沒夜的工作。
訴諸公衛的關鍵
沃拉執行接觸者追蹤計畫將近一年，帶領團隊追蹤了五十多萬名新冠確診者，還與紐約市當局一起提供食宿給染疫隔離或檢疫者，甚至幫忙遛狗服務。當時，看到許多人因疫情喪命很心痛，但能讓病毒獲得控制就覺得一切都值得了。某種程度而言，此經驗讓他與父親染上天花之事發生連結。當年，就是多虧一群英雄，他們是身上備有疫苗的接觸者追蹤員，才讓天花在七○年代晚期消失。
諸多實戰性的防疫經驗讓沃拉不以遏止疫情為滿足，而是要回到問題的源頭。回顧上個世紀，他發現每年都有兩個新的人畜共通病毒從大自然中冒出來，而未來十年如果持續傷害大自然，就會有更多的病毒冒出。
沃拉表示，研究已顯示森林砍伐是傳染病接二連三發生的主因，「當全球野生生物貿易持續、人類繼續侵害森林，就會助長人畜共通疾病的蔓延，促成『病原溢出』的過程。」根據流行病學家的觀察，這種過程也發生在農場，「如果有家畜接觸了當地野生生物，就會染上新的疾病，再將疾病傳給人類。」
如此一來，地球生態保育才是公衛的關鍵，已超出一般的防疫範疇。這也讓沃拉的醫治之責，由人體擴大到地球眾生體。
亡羊補牢 修復與自然的關係
沃拉從新冠疫情防疫中得知，「我們必須修復與自然的破裂關係，否則就可能在未來十年內坐等另一波疫情發生。」
他表示，根據他和「保護國際」專家們的研究，全球十分之一的熱帶雨林就掌握了全球染上人畜共通疾病一半以上的風險。森林砍伐，透過三種方式，導致疾病。首先，森林砍伐後活下來的動物，如某些蝙蝠，就會住在人群附近。這些動物常常帶有會傳染給人類的病菌。再者，人們搬到砍伐森林後空出的區域，就會跟野生生物近距離接觸，製造傳播病菌的機會。最後是，動物較容易在失去棲息地的壓力狀況下傳播病毒。此外，氣候暖化加劇疾病傳播。世衛組織甚至認為氣候變遷是人類健康的最大威脅。
因此，「我們應該降低全球森林遭砍伐和破壞，限制全球野生生物交易和改善不安全的家畜業，防患於未然。」
魚與熊掌可兼得
沃拉進一步解釋，人們之所以砍伐森林並非為了好玩：公司行號可能為了在全球市場中賺進大把鈔票；雨林社區裡有很多窮人，砍伐森林，可能是為了活命；而了解這些狀況就能讓人翻轉情勢。舉例而言，西元兩千年早期，巴西政府官員用衛星監測到森林濫伐，制裁了非法砍伐，將林地歸還給原住民，他們先前已成功管理亞馬遜雨林數千年。在輿論壓力下，商人也不再販售森林新近遭砍伐之地上的牛肉和大豆。這些努力最後有了好結果。從二○○四到二○一二年，亞馬遜森林砍伐已下降八成。更好的是，農業生產增加了，打破了森林和食物必須有所取捨的迷思。
此外，在婆羅洲，有個非營利組織「和諧中打造健康」（Health In Harmony）執行了一項為社區量身訂做的森林砍伐改造計畫，因為當地社區下了一個結論：只要社區人的健康受到照顧且有好的飯碗就不再砍伐森林。於是，非營利組織和當地夥伴蓋了一間診所、訓練社區人有機栽種，並投資年輕人的教育。沒想到，社區人是對的。十年後，森林砍伐情形不再，健康也改善了，嬰兒夭折人數也少了三分之二。
三效合一護自然
由此可見，人類和地球不需要處於衝突狀態，而人類有辦法解決森林濫伐。沃拉相信，如果我們明智的落實這些方法，就能避免疫情爆發、緩和氣候變遷。再者，「我們一般用以對付疫情的工具，如藥物、疫苗、甚至防疫資訊，往往是分配不公的；相反的，保留自然以防疫的做法卻能讓大家公平受益。」
那麼，該如何加速執行「保留自然以防疫」的做法呢？
沃拉建議，應改善保健、氣候和保育部門之間的關係，因為疫情、氣候變遷和環境破壞互為表裡。根據他的觀察，氣候部門也跟保健部門一樣，未完全認知到大自然的價值。比方說，專注於保護大自然的計畫，可以在我們努力達成氣候目標過程中，協助降低碳排放量達三成以上，卻僅收到約百分之五的氣候基金。
多年來站在防疫前線應付一個又一個疫情，沃拉確認幾乎每次爆發都源自動物。為此，他慶幸自己在「保護國際」的新角色，讓他可以更主動積極的從源頭防疫，而不再只是等待疫情爆發後才回應。而所謂的防疫源頭，正是從保護自然做起，「保護自然可以協助我們未來拯救數百萬條性命和省下數萬億美元。」
保護自然醫藥箱
沃拉坦承醫師生涯中也曾忽略大自然的重要性。後來投入保育，又因太關心其他物種更勝人類，而有罪惡感，彷彿違背了自己當初做醫師的誓言。他記得在受完醫師訓練後，遇到一位全球知名的醫師和科學家，他仰慕此人多年。當他很興奮的問對方關於兼顧人類和地球福祉的想法時，對方看著他，悠悠的說，「我不在乎北極熊。」當下，他嚇一跳，也覺得很糗。而今在抗疫十多年後，他終於可以很自在的承認自己真的很關心北極熊、還有蝙蝠。
根據沃拉的了解，約十年前的伊波拉疫情即起於一個十八個月男童染上蝙蝠身上的病毒，這隻蝙蝠原本住在男童玩耍的空心樹下。換句話說，病毒從蝙蝠跑到男童身上，緊接著，病毒就擴散開來，造成西非一萬一千人因此喪命。
有人說，殺死蝙蝠，不就解決問題了？沃拉表示，萬萬不得，「殺死牠們，我們只會接觸更多的病毒。而我們還需要倚賴蝙蝠授粉和控制昆蟲數量。眼下，一個兼顧健康、氣候，又可省錢的防疫做法，就是保護熱帶雨林。」
對沃拉而言，人類健康、動物健康和環境健康就是同一件事。他相信，當我們保護熱帶雨林後，就等同保存了「大自然的醫藥箱」，那裡的野生生物和植物蘊藏了治療癌症和囊腫纖維症等病症的線索，「我們的存活有賴大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