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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醫師】陳懷炯 只收一元錢的大先生

陳懷炯(右)為來自西藏的藏族群眾諾登(中)換藥。諾登雙手合十向陳懷炯表達感激之情。圖/新華社

在四川省雅安市天全縣中醫醫院,陳懷炯正在和患者溝通病情。圖/新華社

在四川省雅安市天全縣中醫醫院,陳懷炯(後)為患者拔火罐。圖/新華社

凌晨5點,陳懷炯的診室外已經有許多患者等候就診。圖/新華社

文/記者吳光于、薛晨、王曦

畢生以中醫治療骨科疑難雜症,2006年名列四川省10大名中醫,陳懷炯卻堅持只收1元錢的掛號費。擇一事,終一生,精湛的醫術、崇高的醫德為他贏得「大先生」的美名。

凌晨四點十五分,川西小城四川省雅安市天全縣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天邊的啟明星剛剛升起,七十九歲的老中醫陳懷炯已從睡夢中醒來。吃過簡單的早餐,他披上雨衣,拉上院門,蹬上自行車,向天全縣中醫院騎去。

即使已經退休十多年,他仍每天風雨無阻去醫院坐診。行醫六十四年,他把生活過成了精確到秒的時鐘,自己也成了這座川藏公路上的小城裡的一個傳奇。

四點五十五分,天全縣中醫院門診部靜悄悄,陳懷炯已進了大門。「大先生早!」門口的保安對此早已習慣。

醫院的門診向來開得很早。小城的冬季,要臨近八點才日出,大夫們仍然在早上七點前就整整齊齊坐進了診室。對於陳懷炯來說,七點鐘已經太晚了。多年來,他一直保持著凌晨五點接診的習慣,大年初一都不例外。

見到大夫來了,等候在診室外的一名患者連忙起身,雙手合十,躬身行禮。身旁的妻子搶過大夫手中的水壺,一溜小跑向開水房奔去。

患者名叫諾登,來自七百多公里外的西藏自治區昌都市江達縣。幾個月前,他在做農活時左腿受傷,由於當時處置不當引發了骨髓炎,之後病情不斷惡化,面臨截肢。「親戚說天全有位大先生,治好了很多人骨頭上的病,我們就坐了三天汽車來看病。」他的漢語不流利,用手比劃地講起了自己的遭遇。

兩個月的悉心治療下來,諾登如今已經可以丟掉柺杖慢慢行走。見到這位每天都來得很早的老熟人,陳懷炯小心翼翼地揭開他左腿上的紗布,彎腰仔細檢查後,又輕柔而熟練地換上藥。「再換一次,你就可以回家了。我再給你們開點藥,自己帶回去用。」他連比帶劃地叮囑道。再一次,諾登夫婦雙手合十,躬身行禮,不住地說著「瓜真切」(藏語,意為「謝謝」)。

病人來自天南海北

凌晨五點十分,一眨眼的工夫,診室裡已經人聲鼎沸。患者有的來自二百多公里外的大涼山,有的來自四百多公里外的達州市,還有的來自內江、廣元、宜賓……「來天全的外地人裡有一半是到中醫院看病的。」天全縣流傳著這樣的說法。

這並非空穴來風。天全縣常住人口約十二萬人,天全縣中醫院二○二二年門診量卻達到五十二萬人次,其中超過四十五萬人次為骨科患者,絕大部分是從外地慕名而來。

剛為面前的兩位患者拔上火罐,又轉身蹲下為一位老人換藥,三下五除二固定好,又接過一張X光片細細查看……診室裡的陳懷炯像一隻陀螺,不停地忙碌,動作行雲流水。

忙到接近八點,他拉開抽屜,吃上了幾顆藥。常年的高強度工作,吃飯有一頓沒一頓,讓他落下了胃潰瘍的毛病。加之上了年紀,也飽受高血壓的困擾。但只要走進診室,自己的一切病痛似乎都可以被自動屏蔽。

退休前,陳懷炯只在每周二下午休息半天,每年接診的病人超過三萬八千人次。

退休後,他仍堅持每天凌晨五點到中午十二點坐診,一天要接診七、八十個病人,去年接診超過二萬九千人次。

除了當年去成都領「四川十大名中醫」獎,「被迫」離開過一次天全縣,他一輩子不曾邁出過小城。但他的病人卻來自天南海北,甚至有人不惜從上海、非洲等地「打飛的」(搭飛機)過來看病。

家族行醫二百多年

陳懷炯出生中醫世家,家族行醫已有二百多年歷史。先祖在清朝初年隨「湖廣填四川」的移民潮從湖北遷入四川,安居茶馬古道重鎮天全縣,做起藥材生意。

在兵荒馬亂、匪患突出的年代,人們為求自保,多有習武的傳統。在經營藥材生意之外,陳氏家族子弟亦學習武功。學武易傷筋動骨,於是陳氏先祖便開始了「學武功、融中醫」的探索,逐漸發展成小有名氣的陳氏骨科。

陳懷炯說,對於陳氏家族而言,行醫從來不是一門生意。「老一輩坐堂行醫時,就對窮人免費,只收富人診金。」一九五○年代初,天全「陳氏骨科診所」已經譽滿周邊。

一九五九年,十五歲的陳懷炯成為陳氏骨科的第三代傳人,完整學習了祖傳的中醫手法復位、小夾板固定治療骨傷外科等技術。

一九七五年,時代浪潮中,為了能將所學繼續服務群眾,陳懷炯將診所、獨門骨傷診療手法和祖傳藥方都一起獻給了國家,建立起集體所有制的天全縣城關鎮骨科醫院。一九八○年,醫院更名為天全縣中醫醫院,到今天已經發展成為一家三級乙等中醫醫院。

鄉民滿滿感激之情

宛若不穿袈裟的「漢地活佛」

採訪當天,一位直不起腰、坐著輪椅被推進診室的男子,經過治療後從輪椅上站了起來,在家屬的攙扶下邁開了步子。

陳懷炯的診室有個規矩︱︱病人不分貧富貴賤、職位高低,除了外地病人可以優先看診之外,所有人必須按掛號順序來。誰若壞了這個規矩,他會毫不留情。有一回,一個小老闆排隊等得有點不耐煩,聲稱可以多給些錢,催促陳懷炯先為他診治。陳懷炯拿出一張鈔票,貼在他的腿上說:「你先用這個止一下痛,看病還是要按掛號順序來。」

對待窮人,他卻盡顯仁愛。十多年前,一位家庭貧寒的老大爺因肱骨外科頸粉碎性骨折,從內江老家沿途乞討到天全縣中醫院求醫,大先生不僅免去了全部的醫療費用,臨行時還塞給他回家的路費。這樣的例子,還有太多太多。

一座連接漢藏的橋梁

地處川藏公路交通要道,天全縣中醫院每年接診藏族患者超過一萬人次。除了川西地區的老鄉,還有不少來自青海、雲南、甘肅和西藏的患者。每當病癒出院,藏族同胞往往會按照民族習慣「放生」一條魚。久而久之,天全縣中醫院的水池成了魚塘。

為了方便藏族群眾就醫,醫院設立了許多藏文指示牌,還配備了藏語導醫解惑答疑。過去曾有偏遠地區的藏族患者把帳篷搭到醫院草坪上過夜,考慮到他們住旅館花費較高,時任院長的陳懷炯默許了這一行為。「對少數民族群眾盡量包容、理解,盡可能減少患者負擔,全院職工都受大先生影響很深。」醫生高志濤說。

「在我們心裡,大先生就是不穿袈裟的漢地活佛。」諾登的話道出藏族老鄉的真摯感恩。

但在陳懷炯看來,並非是醫院照顧了少數民族患者,而是這些鄉民支持了醫院的發展。為此,醫院也積極回饋,先後與甘孜州康定市人民醫院、康定市第二人民醫院、瀘定縣人民醫院、理塘縣人民醫院、理塘縣藏醫院、會東縣中醫醫院等醫院結成骨科聯盟,建立起醫療體系;業務尖兵送醫下鄉;派駐業務骨幹並為其培訓醫療技術人才……以醫為媒,小小的中醫院成了一座連接漢藏情深的橋梁。

一輩子總是忙忙碌碌

退休前的陳懷炯,身為院長,在全院工作時間最長,工作量最大,卻一直堅持和科室一般人員拿著同樣的工資和福利待遇。

衣衫樸素,粗茶淡飯,鮮有社交。他至今仍與自己的兩個弟弟共住在天全縣城郊的一個老院子裡,每天騎著自行車上下班,風雨無阻。即使十四年前退休,仍堅持凌晨五點到中午十二點坐診。午休後畫畫,練字,打拳,看書,每一分鐘都不浪費。

直到現在,他仍保持著和衣而眠的習慣。過去醫院常有深夜急診,他為了省事,每晚洗漱後便換上一身外出的便服,方便隨時起身出門。輕觸他的一雙大手,幾乎每個關節都明顯地凸起︱︱那是常年用力落下的病根。

在兒子陳若雷的記憶中,父親一輩子總是忙忙碌碌。即使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飯,聊的也是病人。在這樣的家庭氛圍下,他和妹妹陳若雨都繼承了父親的事業。

那日離開他家小院前,聽說記者有頸椎病,他特意帶著記者打了一套拳,又滔滔不絕地講起日常的保健預防,千叮萬囑了許久,比採訪時健談了許多。汽車開出去一陣後,我們回頭看見他還倚著院門揮手,身影那麼瘦小,卻又似巨人。

新華社港台部供稿

09 01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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