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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播人馬世芳 行走的音樂字典

馬世芳從高中開始,積極吸收各方音樂流派,收藏作品。圖/林澔一

馬世芳家中的CD有兩面牆,依字母順序排列收藏。 圖/林澔一

馬世芳(左)曾在Alian原住民族廣播電台主持《耳朵借我》時,訪問陳綺貞。圖/馬世芳提供

2017年馬世芳(左)與母親陶曉清(中),一同獲廣播金鐘獎。 圖/馬世芳提供

馬世芳(左)在News98主持《音樂五四三》期間,訪問了大量音樂人,右為李宗盛。圖/馬世芳提供

馬世芳鑽研音樂30多年,至今不仍忘最初在學校分享音樂給同學的感動。 圖/林澔一

文/陳昭妤

輕壓耳機,披頭四的〈The End〉流入耳際,掛著圓眼鏡的建中男孩,緩緩閉上眼睛。他想像起20年前的4個團員,是用著什麼神態,創作出這首歌。「快聽!這個Solo!」隨著間奏現身,他一把抓住隔壁座位的哥兒們,硬是把耳機塞入對方耳中。

那是1987年的夏天,那竄進骨子,第一時間想和人分享的激動,在過了30多年後的今天,仍烙在馬世芳的腦海深處。

先同儕一步,聽見音樂裡的靈魂,為此悸動不已,那是他的青春。他沒想過,有朝一日,竟能將這股感知化作文字,甚至透過聲音,以電台波頻發送到陌生人耳中。

母親是資深廣播人陶曉清,早年主持多檔節目談西洋音樂、校園民歌等,馬世芳卻笑說,媽媽其實不曾刻意栽培或灌輸什麼音樂知識給他。

回首他第一套主動想收藏的音樂作品,非搖滾或民謠,而是貝多芬交響樂全集。「大概小五吧,不知道在哪裡讀到貝多芬很厲害,從兒童過渡到青少年那段期間,就想學大人聽一些有品味的東西。」爸爸為他購入一整箱貝多芬錄音帶,他卻笑說當時聽完只有「霧煞煞」3字感想。

初次聽到披頭四  投入研究

上了中學,他開始隨同學追排行榜、聽各種西洋流行音樂,每逢周六下午,就三五成群聚在學校福利社看余光主持的《閃亮的節奏》,跟著迷最紅的麥克傑克森、瑪丹娜、喬治麥可。

但這時的馬世芳,音樂品味還處於從眾階段。直到16歲那年,從媽媽抽屜翻出The Beatles的精選輯錄音帶,音樂於他,才成了不太一樣的東西。

「我記得那是他們的20首美國排行榜冠軍單曲合輯,當時一聽,感覺就很強烈,比我之前聽過的所有歌都要好聽。」這主唱是誰?樂器又是誰彈的?這些歌詞是怎麼寫出來的?少年馬世芳對音樂背後的事開始有了興趣,在同輩人還不太了解披頭四時,他一頭栽入研究之路。

彼時的他像著了魔,翻遍家中書架上所有音樂相關典籍,讀得不夠,就再去舊書攤挖寶,甚至買下和字典一樣厚的《The Rolling Stone Album Guide》。「書裡把音樂人照字母排列,以一顆星到五顆星為每張專輯評分,我就從頭翻到尾,把提到的每張五星滿分專輯都記下來。」60年代老搖滾系列,也正式進駐他房裡的音樂資料庫,成了重要基底。

寫萬字考據文章  進廣播界

從The Beatles開始,馬世芳接著聽起60年代的The Doors、The Rolling Stones、早期重搖滾的Jimi Hendrix、The Who、Led Zeppelin、Deep Purple,再到Pink Floyd、Emerson Lake & Palmer等英國前衛搖滾,以至當時仍一知半解的Bob Dylan等。從搖滾樂定錨,他一步步溯源到更早的Blues(藍調),再拓展至英國民謠、南方搖滾等,無所不聽。

積極吸收各方音樂流派的馬世芳,沒忘了16歲被啟蒙的瞬間。埋首在披頭四資料堆的好些個暑假,讓他在建中青年社時,開始了以文字寫下音樂感知的生活。「大概高一還高二時,因為對這些音樂的感情更深了,我開始在校刊上寫長篇The Beatles考據文章,很任性地寫,現在回頭看覺得很丟臉,不知道在幹什麼。」

這篇考據文章,也成了他踏入廣播界的關鍵。「當時中廣青春網的前輩DJ藍傑,專門做西洋老歌節目,不知道從哪聽說有個阿宅樂迷叫馬世芳,在高中校刊寫了幾萬字的文章,就問我有沒有興趣去她節目裡開個固定單元,講The Beatles。」

從緊張到熟練  找到節奏

考上大學的那個暑假,馬世芳首次踏進錄音室,攤開那被他稱為「武功祕笈」的筆記本,每個時期重要的單曲、團員經歷、生涯變化、編曲演變,再到歌曲主題演進。對著麥克風,他戰戰兢兢說起了披頭四的一切。

「後來回頭聽自己的節目,覺得很丟臉,怎麼會這麼緊張?講話上氣不接下氣。」自此他在武功祕笈裡寫下大大的「慢」字:學會放慢說話速度、學習看表、講幾分鐘該進歌,一步步找到節奏。成功做穩單元後,自然也想有自己的節目,進入台大後,青春網開始廣徵儲備DJ,馬世芳想也沒想,就報名受訓,展開了他長達30年的廣播生涯。

銘記母親教導  學習對聽眾負責

母親是知名廣播人,馬世芳卻笑說,自己是直到進了中廣青春網,才第一次上了她的廣播課。但母親留給他最深的,卻是觀念更甚技術。

「我到現在還記得她說的:面對這支麥克風時,雖然在錄音室裡只有你跟它,但這個東西出去是千千萬萬個人會聽到。你講的每句話,都可能對你素昧平生的人造成不可知的影響,這是個公器,你不能把沒有經過處理的個人情緒,隨便宣洩出去。」

對聽眾負責的念頭,深深種在20歲的馬世芳心中。擁有了自己的節目後,聽眾來信更讓他真切感受到這個事實。

「也就是從那時候,我開始意識到一個廣播人對聽眾的影響,這可能是我從我母親做為一個廣播人、媒體人那邊,學到最重要的事情,我到現在還在學習。」

大學期間  聽回本土創作

就讀台大期間,馬世芳除了在電台裡建造起自己的音樂國度,在台大校園裡,其實也幹著轟轟烈烈的「文化事業」。「我讀大學時,全台灣正到處鬧學潮,《悲情城市》剛拿下威尼斯金獅獎。那時的年輕人大多很焦慮,想著在這亂世裡,要怎麼找到自己的戰鬥位置。」加入由胡晴舫、黃威融等人創立的台大人文報社團,有別於走上第一線的學運份子,他們選擇用文字,進行另一類型的革命。

那約莫是80年代末、90年代初,台灣剛解嚴,地下樂團、台語搖滾成了年輕人的新選項。台大校園裡可見到陳明章穿著拖鞋背著吉他走唱、朱約信唱著抗議歌曲、伍佰也開始在Pub裡表演,「那些音樂給我的震撼不亞於我過往聽到的西方搖滾樂,我才開始把耳朵轉回來,聽我們自己的東西。」

大四那年,先去當兵的黃威融,放假時偶然和馬世芳聊起自己聽文夏、紀露霞、洪一峰等老錄音的心情,讓馬世芳與另一個世界接起了軌。

外省孩子自小鮮有機會接觸的台語歌世界,在這一刻被輸入馬世芳心底,為他串接起腦中的平行時空,也完整了自己的音樂世界觀。

解說引人入勝  帶樂迷聽懂創作者

鑽研音樂30多年,馬世芳幾乎像本行走的字典,隨意輸入一個樂團或歌手名,就能給出系列索引,從幕前歷史到幕後花絮,信手捻來且有條有理。

他憶起年少時在廣播裡聽見滾石樂團那首〈(I Can't Get No) Satisfaction〉,整個人像觸電一般。「那個年代不像現在,想聽什麼音樂,滑鼠點兩下就能聽到。」狂熱少年,只能盼著哪天能在歌海裡與它巧遇。

這樣的激動,讓他當時更確信自己想做的,「就是一個讓聽眾進來了就離不開,同時能從你這裡得到收穫的節目。」

「我知道這樣的節目是可以做出來的。不管我訪的這個人你認不認識,我說的這個故事你知不知道,只要我能講得夠引人入勝,讓你聽了覺得有意思,就有機會讓普通的樂迷變成認真的樂迷。」他認為當時自己每天在做的,不見得是多偉大的事,「但對創作人來說,若作品能因此被理解,也是種成就感吧。」

隨身聽裡的卡帶,轉入〈With a Little Help From My Friends〉,從遙遠的教室傳來,那個高中的夏天,始終炙熱地活在馬世芳心中。聽著披頭四的歌聲,他忍不住回望起被每個音符征服的自己,和當年急於分享的熱切,那何其單純,卻領著他走到了今日,成就他想也沒想過的志業,和關於與音樂最美好的牽絆。

本版與聯合報「優人物」合作

03 07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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