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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近烏布的蘇巴克梯田景觀。圖／楊錦郁
位在海拔一千多公尺美麗的烏倫達努水神廟。圖／楊錦郁
文／楊錦郁
二○二三年在新冠疫情結束後，初秋，我第三次回到峇里島，此行主要還是想到烏布，造訪先前未曾到過的山廟和水廟，以及聞名於世的梯田景觀。
這時的我，已經成為一位花藝師，走到哪，眼光自然的被身旁的花卉吸引。抵達峇里島機場，一踏進入境室，立即看到走道旁裝置著一處神壇，壇上有一尊木雕的印度教保護之神毗濕奴，半人高的四臂毗濕奴身披繡工精美的黃色綵衣，睜目望下，壇前供奉數盤鮮花，有桃紅色九重葛、紅緬梔、黃緬梔、豔黃的萬壽菊，這些隨處可見的花，搭上幾片綠葉、白合竹，既接地氣又鮮豔討喜，尤其花盤用金紅黑三色相間的木雕品，看來貴氣，顯出供神的隆重心意，神壇旁擺著幾組甘美朗的敲擊樂器，十足的峇里島風情。
因為地緣之便，出了機場，慣常會先到海神廟，雖然已經來過，但隨季節或心情不同，每次仍會捕捉到不同的風景，我緩緩跟著遊客們的腳步前進，如今周邊環境整理得相當人工化，海岸邊則有多家相連的餐廳。
海神廟的入口以一巨型的善惡門分界，我踩著礁石踏上海上神廟的平台，平台上不復小販蹤影，只有印度洋的驚濤拍岸。仍然不允許非印度教徒上去神廟。來過幾次，我已知道印度教自十三世紀傳入峇里島後，與當地的信仰結合，成為獨特的「峇里島印度教」。不同於印度教的一神化，峇里島住民相信萬物皆有神，上至梵天，下至山林、湖泊、動物，乃至微小物皆有靈。
這座島上不但有超過兩萬座的寺廟，還有不間斷的各種祭典和儀式，這些宗教節慶被視為生活首要，曾聽當地一位年輕的華人說，他小孩常臨時說當天不用上學，因為老師去拜拜；公司的職員也可以不請假缺席，因為去參加祭典，聽來有點不可思議，但在島上卻習以為常。因娛神祭拜的儀式多，更發展出獨特的舞蹈、音樂、工藝藝術，以及靈性的冥想、瑜伽。循由日常中的冥想、藝術、靈性生活，也交織融合出人、自然和神「三界和諧」的峇里島文化。
我在海神廟四下瀏覽，逗留片刻，走回善惡門，好似從海神的領域回到人間，行在商店街，看到幾個在顧店的婦人們，坐在門口的矮凳上，雙手熟練的用竹條，編織成一個個比手掌大的鏤空小盤。看到這樣的家庭手工藝，覺得有趣，徵得婦人們的同意，拍了幾張照片。
隔兩天，我在烏布逛市集時，注意到當地的婦女們也利用看店時間在編織相似的小籃，但編織出來的形狀不一，有圓形、方形、多角形；素材有用芭蕉葉、椰子葉或竹條。當我一注意到它們，它們就無所不在。從市集轉向烏布皇宮時，看到許多商家相繼拿出這樣的小籃，籃中擺放幾朵鮮花、米、餅乾、水果，也有裝糖果、糕點、錢、香煙，內容不一，然後插上香，擱在店門口、路旁，以拜土地神、路神、財神……。來到烏布皇宮外，更看到半高圍牆上被擺了一個又一個的供品籃。據悉，當地的居民們一天會進行三次這樣的拜拜儀式。這也讓我恍然，先前看到那些婦人們手上編織的，原來是做為供籃用的，而用植物元素編織，自然又環保。
再度來到烏布皇宮，卻遇到大門深鎖，不得其門而入，惆悵之餘，只能透過柵欄往內瞧瞧。獨自走在主幹道上，感覺烏布市區變得商業化，原先在對面的傳統市集，改建成兩樓高的現代化市場，便利商店也不乏可見。雖然已是九月天，走在烏布大街仍不免感到熱，路過美式冰淇淋店，裡面坐滿吹著冷氣的遊客。我則繼續按圖索驥，尋找水皇宮這處未曾去過的新興景點。
看到星巴客，也就看到水皇宮的入口處，當下我有點詫異，原來水皇宮就在蓮花餐廳旁邊，兩邊以著名的蓮花池為界，但現在蓮花池歸入水皇宮的範圍，要購票才能進入。購票後，職員發給每人一套白色滾紫邊的斜襟上衣和沙龍，凡是進去的遊客都要穿上，以示莊重。走進兩邊有點乾涸的蓮花池間的步道，迎面是一座雕工相當精美的正門，這座巨大的正門有幾重重簷，每重都鑲有火山岩刻的精美雕塑，最下層居中的正是獅面怪獸卡拉的雕像，正門旁伴著兩棵高大的雞蛋花樹，花朵盛開，十分好看。水皇宮祭寺的是印度教女神薩拉斯瓦蒂，她是河流女神，集智慧、音樂和藝術於身，相較於其他古老的寺院，這座皇宮由烏布國王起建，於一九五二年完工，是比較近代的建築，建築採用峇里島獨特的「三曼陀羅」（Tri Mandala）格局，即由內而外三區，分別代表神聖、聖與俗之間、世俗。一般遊客來到水皇宮，只能停留在正門外，不得進入，不過光在雕刻精采的正門及左右兩門，還有蓮花池畔拍拍照，也值回票價，何況大家都是一身沙龍裝，相當應景。
不似峇里島上其他濱海的度假聖地，烏布位在中部的叢林間，以多彩的藝術文化聞名，恍惚隱在大自然中一顆曖曖含光的明珠。因位在山間，水資源的取得變得很重要，水源關乎灌溉和收成，所以千年來，此地發展出一套成熟的蘇巴克（Subak）稻田水利系統，這套灌溉系統也是基於「三界和諧」的理念，打造出人、神、大自然和諧共生的耕作環境。蘇巴克目前已涵蓋兩萬公頃區域，並和島上的梯田景觀一併登錄為世界遺產。
烏布地區有很多的梯田，其中一處德哥拉朗以美麗的梯田風光吸引來自世界各國的觀光客。每回到烏布，都想來這裡，到德哥拉朗梯田讓我感到很開心，因為眼前所及全是一畝畝順著陡峭山勢而墾的梯田，直下到山谷裡。層層疊疊的梯田襯著大山的蓊鬱；仰望，天空晴朗出奇。就這樣被群山，溪壑，微風、朗空擁抱，身心跟著放空，時間停在當下。
因為水資源的緣故，烏布附近的一些水廟，其實也包含在蘇巴克的系統。如著名的聖泉寺。當我到那裡時，只注意到觀光客在接受噴泉除穢的大池子，以及有許多錦鯉悠遊的聖泉池，還有寺院美麗的建築，日後才知道聖泉廟和蘇巴克之間的關聯。
此行，我最想去的行程之一是，位在海拔一千多公尺的百度庫，以及更高海拔的烏倫達努水神廟。烏倫達努水神廟矗立在布拉坦湖中，供奉掌管島上灌溉系統的湖泊女神達努。湖上的寺廟有四座，由三層到十三層，黑色的多層塔造型相似，背襯峇里島的最高群峰，面向湖心，美麗的倒影完美浮現，岸邊遍植紅色的劍蘭。遊客觸目所見，盡是明度大彩度高的色彩，美不勝收，加上山上的氣溫宜人，涼風徐徐，讓人久久捨不得離開。
回程前往機場時，順道去了峇里島南端著名的烏魯瓦圖神廟，這是一座古老的寺院，高居海邊峭立的懸崖上，盡覽浩瀚的印度洋於眼下，已據寺為王的猴群們來去自如，伺機戲弄遊客們。
這趟行程始於海神廟，終於烏魯瓦圖神廟，看了幾座水廟，卻來不及走入大山中，我知道那裡隱藏了許多祕境，以及關於天地神人自然共生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