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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行遲遲】走進皖南山村

呈坎永興湖畔 圖/葉含氤

早晨空無一人的呈坎村 圖/葉含氤

文/葉含氤

我住的地方,三層樓高,門前有個小院,院裡有木桌木椅……房間整齊乾淨,寬闊亮潔,該有的都有,讓我意外的是,房裡有位人工智能的小愛同學。

那是一張地圖,我拿了尺與筆,畫了兩條線。一條是從台北到上海,另一條是上海到黃山。但我想抵達的地方,不是煙雲靉靆有奇松怪石的黃山,而是黃山腳下一座徽派的古村落。

這個計畫是匆促的,在不去與去之間輾轉反側,如天秤的兩端,忽而偏左,忽而傾右。不想去,是四月台灣地震頻仍,心緒不大安寧;想去,是梅雨季與酷暑季我都不出門,若扣除這時段,近期也唯有五月初夏合宜。幾番思索下,還是在行前五天訂了張到上海的機票,只想純粹地到一個不費腦力體力的地方休息幾日。

黃山腳下有幾座徽派古村落,其中以曾是電影《臥虎藏龍》的取景地宏村最富盛名。但它的盛名與趨之若鶩的遊客,在我眼裡成了缺點,成了累贅,我反向地選擇了一座相對不那麼有名的村莊—呈坎。

呈坎是中國保留最古老的八卦村,相傳是東漢三國時期孫權與諸葛瑾路過此地,發現這裡位處於叢山之間,四周被八座大山圍繞,而龍溪河由北而南如飛龍蜿蜒而下,水流淙淙,水色澄澄,如龍戲珠。再觀其象,整座村莊地形風貌如一幅天然的八卦圖,村人也依循這天然地貌逐一落戶安家。這種種現象,讓他們判定這是難得的風水寶地,於是定居於此。最早叫龍溪,後來改名呈坎。「呈坎」二字來自《易經》:呈為陽,坎為陰,二氣合一,如天人合一。因為這些文化意涵,故使我萌生前往之念。

呈坎在哪裡?我朝辭台北,暮抵皖南。到黃山高鐵站外再搭計程車到前往。一路上街燈寂寂,行車寥寥,且夜色濃重,讓我看不到窗外。時未八點,卻有夜半三更的意味。司機大概看我孤身一人,要我安心似地說:「呈坎靠山,是一座小小的山村,沿途沒什麼市鎮」。二十多分鐘後,他問:「是民宿老闆出來接妳吧!我們快到了,妳可以打電話請他來接。」

夜裡進呈坎是需要當地人出來帶的,除了村中皆是交錯的小弄小巷容易迷路之外,四輪車輛也無法進入。我在客運站下車後才打電話給老闆。原本以為客運站應當會有行人往來,怎知竟如一路而來的夜色陰陰沉沉。此刻已過了營運時間,客運站的大門深鎖,旁邊能容納兩輛大巴的停車場也空曠無車,倒是另一側緊臨著一間小小的郵局,大門敞開,裡頭還亮著刺眼的白熾燈。遠處路邊的街燈暈黃曖曖,路上也安靜悄悄。客運站正對面,則是一座徽派建築的巍峨高牆,高牆二樓處有方小小的木窗櫺,頗有古意。

正當我四顧流連時,一台小摩托車從左前方的巷弄裡出現了,是老闆出來領我進村,並為我載行李。老闆說走五分鐘就到他家了。他在小巷裡轉了幾個彎,半騎半停,等我走路跟上。路過某巷時,他說:「從這往前走,就是永興湖,很近的。」我在網路上看過照片,那面湖有白鵝徜徉,有水生植物繁生,有歷史民房在旁伴隨……。心想,明日清早一定要去走走。老闆說完湖的方位後沒幾步路,即抵達了我下榻處。

說到這位老闆,日前在台灣撥電話給他,想問他何處下車離民宿較近,撥出時手機螢幕顯示對方是新疆阿勒泰的號碼,當下有些錯愕,還以為打錯了。後來才知道,他美麗的妻子是呈坎人,他為愛行千里,與妻子在此地經營民宿。

我住的地方,三層樓高,門前有個小院,院裡有木桌木椅,還有繡球花正綻放。時逢淡季,又是非假日,只有我一位住客,老闆為我升級到較好的房。房間整齊乾淨,寬闊亮潔,該有的都有,讓我意外的是,房裡有位人工智能的小愛同學。

在這古村落住智能房,有種奇異的趣味,也開啟了我「能動口絕不動手」的住房體驗。

窗外黑壓壓暗躉躉,此時的我還看不清這座徽派村莊的樣貌,但這一日歷經迢迢長路,我完成了地圖上的兩條線,絲毫沒有耽擱地抵達了這座山村。

我跟房裡的機器人小愛說:

「小愛同學,請拉上窗簾。」

「小愛同學,請關燈。」

「小愛同學,明天早上五點叫我起床。」

說完這句話後,我開始期待「明天。」

20 06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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