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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省思】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圖/123RF

 

文/赫連擁

我家老二四歲時,有回曾因新識半年的畫友臨時委託我幫忙口譯,而讓我將孩子暫托給畫友的先生看顧片刻。事情辦完後碰頭,畫友先生一臉驚奇,說他問了我家孩子,比較喜歡爸爸還是媽媽?得到的答案竟是「兩者皆非」──「我最喜歡我自己!」小屁孩把個二選一的問題硬是加上其他選擇,改成了最主觀的正解,被畫友夫婦視作鬼靈精怪,傳為笑談。

對兒子的天外一筆,我曾暗暗喝采,亦驀然驚覺,我好像從沒問過孩子,是喜歡我這個媽媽多一點、還是爸爸多些?也許這問題本身,暗藏了成人的狡猾與私心,讓我下意識地有所排斥,不希望在孩子最純淨的年歲裡,就被灌輸學習如何在話語上刻意討好大人。

子女雖說是父母生命的延伸,卻往往比想像中更早擁有自己的性格與思考能力,「獨立於父母之外的存在」這樣的事實,通常會在血緣關係的主觀意識之下被直接忽略。

很多子女,包括我在內,自小就被教育不得忤逆父母師長,在「做自己」的認知方面,於是不可避免地發育遲緩。而且,一旦「覺醒」,很難不變得偏激了起來──起碼在長輩眼裡確為如此。其實那只不過是因為,他們突然「不再乖巧聽話」。在一個家庭裡,當子女認為必須得對父母發動「革命」才能「做自己」時,儘管只是對「獨立自主」這件事情行使摸索的動作,也往往會被長輩的有色標籤給打壓封印。

不希望看見自家孩子「做自己」的這種心態,到底是從何而來?其實很多父母有可能到了孩子長大成家,乃至有了下一代,都不得而知。探究起來,也許身為父母的角色,本就存在了「為教育而教育」的使命感,普遍認為把子女塑形成能夠適應大環境的模樣,似乎比保有單純而原裝的那個自我更為有利。

現今在網上,極多人討論「原生家庭」,給我感覺很像在批鬥父母、在質疑老一輩人的教育方式,甚至演變成了一種比慘大賽──自己走偏了,順理成章地去怪罪父母不盡責;父母管得太超過,雖沒讓走偏,卻在成年後發現剝奪了意志,「活得不像自己」,最後也還是免不了埋怨父母。

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單純地以「我最喜歡我自己」的本質出發,這並非是在否定父母的養育,只是想活得既不當誰的影子,或成為誰的理想投射。不被限制、不被定義、不被同化,其實在一個人最純粹的年紀時就已具備的內涵,卻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被環境裡的各種比較、期待以及框架拉扯變形。

有很多成人往往是在脫離父母獨居,或是活到年紀老大不小之後,才發現一直以來經受的種種迷惘及不快樂,源自家庭教養留下的陰影,根深蒂固伴隨著自己的世界觀所設下的結界,哪天被認定急需就此解除,方可走得更遠、看得更廣,繼而又得在以後的人生中、用盡辦法找回自己。說來,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對成人而言,大可作為一個「急起直追」的人生目標,作為「願望」來實現。

說到這裡,我對這場必須動用人生來回折騰,方可活成自己的反思是:若我們的教育無形地讓孩子失去了喜歡自己的本能,那麼所謂的栽培究竟有多少是良性塑造,又有多少是對自我的削弱與磨滅。

17 12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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