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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藝筆記】凌霄花落半床書

圖/陳牧雨

文/陳牧雨

凌霄花是一種美麗的攀藤類花卉。其枝幹虯曲如龍,翠葉蒼綠如蓋,花大成串,多且鮮豔,花期大約在五至八月間,繁花豔彩,是一種美麗動人的夏季花卉。

凌霄花的常見品種有中國凌霄、美國凌霄、美洲凌霄、硬骨凌霄、傘房凌霄花、長筒凌霄花、白萼凌霄花、匍枝凌霄花、短筒凌霄花等等。但最常見的,是中國凌霄與美國凌霄。相較之下,後者雖較前者耐寒,然而最美麗的品種,還是屬於中國凌霄。

凌霄花在中國最早見錄於《詩經》。《小雅‧苕之華》中有「苕之華,其葉青青」的詩句。根據《毛傳》、《鄭箋》與《正義》的注釋,以及《爾雅‧釋草》中的說法,「苕」指「苕陵」,就是淩霄花。

而凌霄其名,其實是因為凌霄花的枝條很容易生長蔓延,攀樹直上似可達天。宋代洪諮夔〈晚徑〉詩:

促織聲來竹裹,淩霄花上松梢。

清泉白石心領,野鶴孤雲手招。


陳允平〈伍煉士松隱居〉詩:

樹頂危巢墮鶴翎,淩霄花白女蘿青。

無朝無暮雲煙起,時有人來采茯苓。


還有張鎡的《蝶戀花‧灑面松風涼似水》:

灑面松風涼似水。下看冰泉,噴薄溪橋底。

疊疊層峰相對起。家居卻在深山裡。

枝上淩霄紅繞翠。飄下紅英,翠影爭搖曳。

今夜岩扉休早閉。月明定有飛仙至。

上面詩詞,皆將凌霄花與仙界連結在一起。當然,這些都是因為「凌霄」這個詞意所延伸出來的想像。第一首詩說凌霄花在松梢,與孤雲野鶴相召喚。第二首詩說,凌霄花生長在無朝無暮無歲月之處,而且攀爬到樹頂與鶴巢相近。張鎡的《蝶戀花‧灑面松風涼似水》,更直接描述在一個翠影搖曳、紅花飄落、月光皎潔的夜晚,莫要太早關上穴居的門扉,因為在這樣夢幻的夜晚,一定會有仙人飄然而來。

上面詩人描述的,是仙境裡的凌霄。而流落人間的,不是仙境卻似仙境。

明代詩人偶桓,有一首〈為沈趣庵題畫〉詩:

溪山深處野人居,小小簾櫳草閣虛。

灑面松風吹夢醒,凌霄花落半床書。


這是屬於凡人的仙境。

陸游的〈夏日雜題〉說:

眈眈醜石羆當道,矯矯長松龍上天。

滿地凌霄花不掃,我來六月聽鳴蟬。


當道的石醜如羆,上天的枝矯如龍。我在滿地落花的六月,到這裡來聽樹上的蟬鳴。想想,這是多麼美的意境。不過,歷代詩人雖不乏頌讚凌霄的詩詞,卻也有人對這種必須攀附才能上天的植物有所微詞。白居易就有一首這樣的詩:


有木名淩霄,擢秀非孤標。

偶依一株樹,遂抽百尺條。

托根附樹身,開花寄樹梢。

自謂得其勢,無因有動搖。

一旦樹摧倒,獨立暫飄颻。

疾風從東起,吹折不終朝。

朝為拂雲花,暮為委地樵。

寄言立身者,勿學柔弱苗。


詩中以凌霄為例,說明人貴自立,否則一旦所託傾倒,必也跟著委地。

不過無論如何,這種色彩豔麗、開花繁盛的植物,應該很適合種在庭園。可是在台北麼多年,我只在南海路植物園荷花池畔以及成功國宅的一個棚架看過。後來才知道,由於凌霄生命力極其強盛,亂竄的根往往會在你不預期的地方冒出來,造成困擾。而且凌霄枝條攀爬力極強,攀附在屋頂或牆壁上不但會製造損壞,甚至拉垮建物,所以種植時必須慎選空曠處,並勤加修剪。

看來,世上所有事物有利必有弊,有得必有失。這也是古人所說的:「禍福相倚,吉凶同域。唯人所召,安能不思。」弊如果是人所召至的,我們當然要謹慎行事。但如果非人所召,面對自然的福禍,我們也只能泰然以對了!

06 08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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