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憲
台灣山地面積占2/3,海拔0~4000公尺的低中高海拔溫寒帶植物盡皆涵蓋其中,不僅國外有團隊專程來台拍攝「撞到月亮的樹」,從2018年起,台灣也有一群「找樹的人」,積極在島內找尋最高的樹,最後果然在大安溪山谷中,找到台灣(同時也是東亞)最高的樹……
2023年初,由農委會林業試驗所、成功大學組成的「找樹的人」團隊,在鄰近大安溪源頭的溪谷,經由實地皮尺測量,確認光達(LIDAR)資料編號「#55214」台灣杉巨木,不但是目前台灣第一高樹,同時也打破紀錄成為東亞第一高樹,樹高84.1公尺,比先前紀錄保持樹,高了近1公尺。
所謂「光達資料」,是經光學雷達(或稱雷射雷達)遙感技術實測後的資料,透過向目標(人、地、物皆可)照射一束光,再根據脈衝雷射來測量目標的距離、高度、等高線……此技術通常應用於測繪學、考古學、地理學、地貌、地震、林業、遙感以及大氣物理等領域,台灣林務單位也廣泛應用此技術,將超過一定高度的林木記載列管。
「台灣杉三姊妹」是3棵緊密生長的台灣杉大樹。圖為「找樹的人」團隊為 「台灣杉三姊妹」拍攝等身照時,徐嘉君在樹腳下留影。圖/徐嘉君提供
成立團隊入山找巨木
2018年,「找樹的人」團隊正式成立後,陸續利用內政部2012及2021年兩批光達資料,掌握全台巨木分布情況,其後篩選出高度65公尺以上巨木共941株,再透過實地訪查測量確認樹高。
2023年農曆新年初五(1月26日),「找樹的人」歷經來回6天的行程,在林務局東勢林區管理處及雪霸國家公園轄內,東陽山下切大安溪源頭溪谷500公尺、海拔1650公尺處,找到光達編號55214巨木,經皮尺實測高度達84.1公尺,刷新前一年3月尋獲的「卡阿郎巨木」(樹高82公尺),成為台灣第一高樹。
這棵目前台灣最高的樹木,樹種是台灣杉。「找樹的人」團隊中的原住民團員,因此發想取名為「大安溪倚天劍」,喻意「倚天一出、誰與爭鋒」(《倚天屠龍記》小說中,擁有屠龍刀者可得天下,但「倚天劍」一出卻可完勝它),也剛好此樹勝過樹高83.4公尺的中國雲南黃果冷杉,瞬間改寫東亞第一高樹的紀錄。
電線桿樹形的台灣杉
高聳參天的台灣杉,一向被認為是東亞最高的樹種,也被台灣原住民魯凱族稱為「撞到月亮的樹」,但因為其特性就是比較喜歡長高、不長胖,使得樹形挺拔高直,站在樹下根本無法知道巨木到底有多高,得透過人工實際測量才能確認高度,因此只有極少數人得以完整觀看它的樣貌。
2017年,曾有一個澳洲攝影團隊,來台從下到上、逐段拍攝台灣杉的等身照,再拼接成一整株台灣杉全貌。當時澳洲團隊的計畫,是要拍攝70公尺高、3棵緊密生長的台灣杉大樹「三姊妹」,過程中受到後來發起「找樹的人」計畫的主持人徐嘉君諸多協助。
深山老林間巨木成群
「大安溪倚天劍」在一片原始林中頭角崢嶸。圖/徐嘉君提供
「找樹的人」團隊於2018年成立後,歷經5年努力,一共尋獲確認台灣樹高70公尺以上巨木共有8株,樹種均為台灣杉,除了84.1公尺的「大安溪倚天劍」,還有82公尺的「卡阿朗巨木」、79.1公尺的「桃山神木」、75.9公尺的「風之巨木Behuy」、73.7公尺的「西施巨木」、72.9公尺的「南坑溪巨木」、71.9公尺的「丹詩神木」及71公尺的「雙子星巨木」。
其中,為了探尋「大安溪倚天劍」這棵巨木,「找樹的人」團隊先循大安溪溯溪而上20公里,連接岳界俗稱「東邪西毒」的東陽山、西勢山登山路線,途中需橫跨水勢浩大的大安溪,攀越易崩塌落石的險峻斷崖,才在接近大安溪源頭找到#55214巨木。
得天獨厚的環境養成
「找樹的人」計畫主持人、林試所助理研究員徐嘉君表示,「#55214」所在位置與歷來發現的巨木有類似特徵,存在未經砍伐原始林中,且位於可避開颱風吹襲的溪谷,同時又要避免溪流沖刷、不能太接近河道,才能克服時間考驗長成巨木。
為樹命名的原住民團員也說,找樹過程中曾途經「東邪西毒」兩山,下切大安溪溪谷,極目四望時,正好看到巨木林立的景象,宛如華山論劍的氣象,其中最高的巨木就是#55214,因此才發想取名「大安溪倚天劍」。而這棵「倚天劍」樹圍也只有8.5公尺,可見它把能量都用在長高上面了。
山林藏富 國人不知
「找樹的人」計畫主持人徐嘉君,專長為附生植物研究。她因為研究附生植物開始爬樹,又因爬樹開始尋找巨木。她在棲蘭保護區的研究,找到影響附生植物組成的關鍵因子,證實氣候變遷改變附生植物族群面貌,也在2023年2月登上SCI國際期刊《Forests》發表。
被稱為「爬樹的女人」徐嘉君,一直夢想能建立「台灣巨木地圖」,讓國人更加認識隱身深山的巨木。「台灣是個寶島,因為我們仍保有世界上極為難得的大片原始林。」
「找樹的人」計畫主持人徐嘉君因研究附生植物開始爬樹,因爬樹開始尋找巨木,圖為附生蘭「豆蘭」。 圖/余勝焜
徐嘉君說,雖然在過去百年間,台灣的森林被大量砍伐,但因為地形崎嶇,也因為台灣島近3、400年才開始開發,中央山脈深處還有很多未經砍伐過的原始林。「全世界保有原始林的地方已經非常少了,即便是像新幾內亞這種人口稀少的國家,原始林也很少。」
徐嘉君曾邀請國外林業專家來台訪問,專家們都十分驚訝:印象中人口稠密的「科技島」台灣,不必到人跡罕至的山林,就充滿著原始林,真的是很難得,但台灣在這方面的國際宣傳似乎少了點。
「全世界只有1%的森林可以稱之為『霧林』,台灣面積雖小,卻擁有極為豐富的山地霧林分布。」然而,徐嘉君也慨嘆,這些藏身在山林的珍貴巨木,經常面臨盜伐的威脅。
比如這次找到的「倚天劍」,它的位置已經很少人會去,但沿途還是有不少香杉被盜伐。這些被砍伐至少20年以上的香杉,原因是山老鼠通常會先在香杉樹幹上開個洞,看樹身是否中空、有沒有可能長芝,再砍倒任其腐爛等著長出靈芝。「只要有需求,就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徐嘉君既痛心又無奈。
徐嘉君認為,台灣既然被稱為「神木之島」,珍貴的巨木資源,需要國人共同監測守護。
近年林務局跟各大學登山社團合作,透過他們回報異常情況,成效相當不錯。「光靠巡山員有限的人力是無法看到每寸土地的,台灣需要更多雙眼睛幫忙維護保育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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