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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湘如畫展作品〈貓的家〉，集合了多種貓頭鷹於一幅。圖／張湘如
張湘如展出於「桐林鳥」畫展作品的〈台灣藍鵲〉。圖／張湘如
文／小熊老師
娘娘駕到
避而遠之的人嘴裡嘟噥：
牠的叫聲跟牠的個性一樣粗
牠的叫聲跟牠的臉色一般黑
牠的尾羽有多長，噪音就有多長
娘娘駕到
上前恭迎的人高聲歌頌：
您高貴的黑頭紗讓黑夜都臣服
您華麗的晚禮服讓藍寶石都失色
您的尾羽有多長，美夢就有多長
──〈長尾山娘〉
秋收之後，冬冷之前，大家來到「照顧人也照顧野生動物」的桐林山村，為了參加一年一度的阿罩霧風鈴文藝季（簡稱風鈴季）。阿罩霧是霧峰的古名，這個曾被評選為「經典小鎮」的地方，文化底蘊深厚，農業轉型精采，生態復育的故事可以說到一千零一夜。
一個以復育貓頭鷹聞名的小小社區，辦起了以城鎮為名的慶典，活動規格不自限於一個村里，無非是為了彰顯環境永續的議題，大聲宣告：貓頭鷹藝術村，是整個霧峰的寶藏。以親民的休閒活動，深入淺出地傳遞「人天共好」的「里山精神」，盼能打破同溫層、走出小圈圈。對內，希望持續凝聚里民的土地意識，對外，吆喝舊雨新知拜訪大自然教室，看看這個中台灣代表性的生態社區，二十年的堅持，努力出一番什麼樣的局面。
二○二四年的風鈴季，一樣有隨處可見的彩繪巢箱和五顏六色的陶鈴，以及各種生態主題的社區藝術：動物剪影詩牆、樹洞造型漂書箱、與人齊高的貓頭鷹雕塑、邀你寫下祈福留言的文學繪馬。聽陶鈴唱歌、坐幸福椅子拍照、仰望繽紛的巢箱旅館……草地就是野餐墊，迎風鼓脹的天幕頂棚彷彿空中的彩色風帆，帶我們航向飛鳥的家。
扮裝森林可愛動物的歡樂遊行、改編環境教育繪本的故事劇場，代表風鈴季躍動的那一面。在這同時，平時作為社區照顧關懷據點的教室空間，變身為「桐林鳥」畫展的現場，在大會園區的心臟地帶曖曖內含光，愛鳥畫家張湘如展出了她的十五幅水墨和水彩，每一幅都是靈動的鳥，畫中每一種鳥都有鳥友曾在桐林留下觀察紀錄。
張湘如的夫婿林炯男擔任多屆社團法人台灣野鳥協會理事長，是一票「鳥鄉民」眼中的「鳥老大」。我過去一直以為張湘如是隨著伴侶走入山林尋鳥，才興起了畫鳥的興趣。與這對夫妻檔相談過後才發現，順序倒過來，其實是先愛上了畫，才開啟了賞鳥的興趣，再把繪畫跟賞鳥融為一爐。
張湘如自陳，走入繪畫領域是誤打誤撞，二十年多前在金融業工作時，公司社團邀約畫家前輩游世河前來教學，沒想到，一開始只是玩票性質的習畫，畫著畫著，一發不可收拾，非科班出身的她，經過長期鍛鍊，終自成一家，屢屢獲獎，多次舉辦重要畫展，漸漸在藝壇嶄露頭角。
「寫生」與「抒懷」是張湘如畫家之路的兩個關鍵詞。林炯男說，太太當年任職銀行董事長祕書，那是一分高張力的工作，當繪畫意外走進生命，彷彿打開一扇心窗，她在執筆當中忘我，紓壓，也更積極地「走出去」，展開一段又一段「看世界」的旅程。喜歡往外跑的林炯男，拉著太太一起，走進山林探索，學習賞鳥，先生拍照，太太寫生，二○○八年兩人一起加入了鳥會，由於醉心於此，勤做功課，不出幾年工夫，已成鳥界一對令人稱羨的神仙眷侶。
繪畫和賞鳥，都離不開「觀察」。游世河為張湘如畫冊《窮理盡性意象之探討》撰序，提及：「湘如除了對鳥類生態結構細膩觀察之外，作品中更融入了她個人的思想感情，藉由畫筆來訴說胸中情懷。」
「桐林鳥」畫展：貓頭鷹（領角鴞、長耳鴞等）、鳳頭蒼鷹、藍腹鷴、青背山雀、黑枕藍鶲、黃尾鴝、白頭翁、灰喉山椒鳥、台灣擬啄木（五色鳥）、台灣山鷓鴣、台灣竹雞、台灣藍鵲……這裡頭有不少台灣特有種。神仙眷侶強調，日本國土面積約台灣的十倍大，特有種鳥類只有十七種，台灣一座小島，特有種卻達三十二種之多。身在台灣，若不識賞鳥之趣，多可惜！
豐富的生態故事和優美的自然景觀，為創作者帶來源源不絕的靈感。對於林炯男、張湘如而言，霧峰桐林是他們及夥伴賞鳥的熱點場域。夫妻檔所屬的鳥會，長年在此從事「鳥調」，二○一七年起每月一次，從青桐林生態園區入口，沿著北坑溪支流，一路步行至太平的一線天，定點觀察，調查鳥況。這些鳥調達人孜孜記錄，多年下來累積了珍貴的生態資料，他們無疑是這片土地的貢獻者。
在張湘如的鳥類畫作裡，貓頭鷹占了相當高的比例，她也不只一次在受訪時表達她對貓頭鷹呆萌模樣的喜愛。不過，在此回桐林鳥畫展中，吸引我佇足良久的，卻是一幅台灣藍鵲。
桐林社區在推動社區營造之初，曾舉行過村鳥票選，最後階段，由貓頭鷹（領角鴞）擊敗台灣藍鵲奪魁，如今桐林社區又名咕咕村，「咕咕」便來自貓頭鷹的叫聲。也許有人會為台灣藍鵲抱屈，因為在鳥會的台中鳥類熱點圖裡，霧峰桐林被推薦為欣賞中低海拔美麗山鳥最棒的地點，被點名的三大鳥種即台灣藍鵲、灰喉山椒、朱鸝。從鳥會的觀察紀錄顯示，相對於台中的其他鳥調點：台中都會公園、高美溼地、大雪山國家森林遊樂區、大坑，要欣賞台灣藍鵲的美麗身姿，來桐林就對了。加上台灣藍鵲領域性極強，團結合作育雛、共同捍衛家園的特性，頗能呼應人類的社區營造精神。
台灣藍鵲屬於「視覺系」鳥類，靠外表吃飯，紅嘴、黑頭、藍身，顏色對比鮮明。長過身體的尾羽，令其別號「長尾山娘」。長長的尾羽卻影響其飛行姿態，常被觀察到牠們在樹和樹之間直線前進，跟靈巧沾不上邊。屬於鴉科的台灣藍鵲，嘎嘎嘎的叫聲被歸入聒噪一族，成群聚在一起，嘈雜感放大再放大。如果當年是台灣藍鵲擊敗了貓頭鷹而成為桐林的村鳥，那麼現在桐林社區的別號豈不成了「嘎嘎村」！
嗯，那還是讓台灣藍鵲待在畫框裡，讓我靜靜欣賞牠的美，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