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林衡道 撰文/邱秀堂
一九九五年三月十一日,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研究所籌備處主任黃富三教授,假該院近代史研究所檔案館,召開「台籍日本兵歷史經驗座談會」。
當天列席的,有台籍日本兵及護士二十餘人,以及學術界人士數十人,其中,又以原住民劉德祿先生口述〈高砂族義勇隊戰爭時期之經過〉最值得重視。現將其所述要點摘錄如下,並加以若干說明。
劉先生說,他在日本統治時代,住在新竹州新竹郡馬武督社長坪四十番戶。此處也是他現在的住處,他是高砂族,屬於泰雅族。
馬武督社長坪就是今新竹縣關西鎮錦山里,現在前往該地已不必辦理入山手續。日據最後數年推行皇民化運動,或勸誘或強迫原住民改日式姓名。因此,劉先生當時的姓名是武山勝雄,「武」字,暗示他是馬武督社的人民。
劉先生回憶,昭和十七年(一九四二)七月,當時十八歲的他被迫志願從軍,參加了一支原住民的部隊,叫做「第三高砂義勇隊」。因為當時他受到皇民化運動的教育,所以懷有盡忠報國、置生死於度外的心情,很勇敢地參加了這支義勇隊,準備為日本賣命。
「不久,高砂義勇隊被編入台灣高雄第一中隊第二小隊,大家被帶到高雄營地受訓。可是僅訓練一星期,就坐船開往前線作戰了。」劉先生說,他們的船經由菲律賓南下,先到印尼所屬的拉包爾島,然後作戰鬥編隊,再乘坐運輸艦,準備向澳洲進攻。
不料,中途遇到美國聯合艦隊及軍機猛攻,日軍慘敗。倖免一死後,不得不改由驅逐艦掩護,撤退到加達爾加拿爾島,以求勉強生存下去。「嗣後,我們被編入十七軍司令官百竹中將的指揮下,被命令從事建造兵舍、開闢道路等繁重工作,同時也教我們耕種農作物,好補給軍隊糧食,工作非常辛苦。」
不久,制海、制空之權全為美軍所控制,對外交通斷絕,日軍無法補給糧食和彈藥,很多士兵都處於飢餓狀態,病死、餓死的人也很多。幸好高砂族義勇隊有在台灣山地謀生的經驗,能獵取野生動、植物而食,並開始以原始農耕方式維生。
劉先生更指出,他們是親眼看見日本聯合艦隊司令官山本五十六元帥被美機擊斃。「山本所乘的飛機由數架戰鬥機保護,飛來巡視我們所守之島時,突然有數十架美機自下面飛上去,將所有日機擊潰,山本就這樣陣歿了。那是非常激烈的空戰,我們沒有被打死,可以說是奇蹟。」
在高砂族義勇隊從軍四年兩個月,劉先生說:「能回到台灣算是虎口餘生。我們的『從軍勞動給與』,當時都轉入日本的『軍事郵便貯金』。因此我們要求日本政府以目前物價指數計算,至少要以『郵便貯金餘額』的兩千倍金額償還給我們,才算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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